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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一十九章 秀才遇到兵,有理講不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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秀才遇到兵,有理講不清。

面對李賢,郭行真簡直有一種抓狂的沖動。他自幼投身道門,不是因為追求什麽虛無縹緲的道,只是為了出人頭地——這年頭士庶分明,尋常人想讀書出仕難於登天,而李唐崇尚道教,反倒是當個道士出頭的希望大些。

天遂人願,他拜了一個好師傅,小有名氣之後又撞上高人指點,成為了帝後最寵信的道士。可是,當出助他富貴的那位高人又說他有殺身之禍,他怎能不驚?

可是,面前這位主兒也忒難打交道了吧!那雙眼睛一直狐疑地打量著他,仿佛他就是那招搖撞騙的騙子似的,不論他說什麽都是那幅半信半疑的樣子。他門生弟子滿天下,主持過東岳觀,曾經代表帝後去泰山祭祀立過鴛鴦碑,還為太子合過藥,可楞是過不了李賢這一關!

郭行真的心急火燎李賢也看出來了,雖然對這家夥的話仍有些不信,但是,裝神弄鬼地幫個忙賣個人情,那倒是無所謂的。然而,他向來是刮地皮的性子,白白幫忙自然不行,因此任憑人家怎麽說,他都沒有輕易松口。

月光下,他清清楚楚地看見對面的郭行真腦門上油光光的,以眼下這山風的涼爽,足可見這家夥的緊張。楞是等到對方把能說的經過都講述了一遍,他這才慢悠悠地開口問道:“東岳先生,你口口聲聲說我是什麽能解災厄的貴人,可沒有說我該怎麽幫你?”

見郭行真一下子楞在那裏,他不禁沒好氣地聳了聳肩——果然,這道士能夠在他父皇母後那裏口舌如簧,混得風生水起,真正牽涉到自己的事情就變成了白癡。他實在懷疑,那個所謂高人的所謂指點,很可能就是拿著郭行真耍著玩的類型!

“不瞞殿下說,我並非輕信別人,但在此次遇上那位高人之前,我這些天常常心驚肉跳,晚上打坐的時候甚至還常常無故驚醒。這是從來沒有過的,說是警兆並不過分。我自己也頗懂易數,也曾經為不少人相過面,雖礙於規矩不能自算,但也不至於不辨真假。坊間都說李六郎一諾千金,我此次也只是為了一個承諾。如今殿下若有什麽疑難,盡可前來尋我,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,但今後倘若我有大難,還請殿下相助一二!”

李賢等的就是這麽一句話,但仍舊是那幅將信將疑的樣子,仿佛猶豫了老半天,這才答應了下來。見郭行真大喜過望地去了,他心裏仍舊直犯嘀咕,在那裏站了老半天方才聳聳肩自回冷泉殿。

出乎他的意料,武後特意把李弘招來,並沒有盤問什麽外頭的事,而仿佛只是為了彌補母子間的親情。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在驪山上過了七天好日子,終於準備動身回長安了——驪山再好,一國之君總歸不能一直賴在上面不走,把諾大的江山完完全全撂給李弘這麽一個少年太子。

又回長安了!

闊別月餘,看到長安城的時候,李賢禁不住深深吸了一口那熟悉的空氣,然後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李宅去尋李敬業等人。熟門熟路地拐到演武場,他卻只看到了程伯虎薛丁山和屈突仲翔,唯獨不見李敬業。

“大少爺在書房讀書。”

聽到仆役這句解釋,李賢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。李敬業那個家夥居然在書房讀書,難道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麽?見場中三人混戰,端的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,他索性不去打攪他們的興致,直接尋往書房。當他從門縫中看見李敬業赫然捧著一本史記時,一種荒謬的念頭頓時壓上心頭。

他推開門幹咳一聲,見李敬業絲毫沒有反應,他又在門上敲了兩下,這才看到對方擡起了頭。掩上門進去之後,他一屁股在李敬業對面坐了下來,端詳了老半晌方才問道:“敬業,難道你準備棄武從文麽?外頭那三個打得熱火朝天,你居然躲在這裏讀書?”

李敬業聳肩一笑,並沒有回答,而是直接把話題岔開了去:“那兩個吐蕃人已經解決了,我只是恐嚇了他們幾回,聽說可以把噶爾家族拉下馬,他們立刻表示一切都聽我的。只不過,噶爾東讚除了欽陵之外,還有五個兒子,個個都有相當的才能。如今欽陵出使大唐,噶爾東讚作為大論把持吐蕃大權,其他四子分鎮各地,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。”

這個問題李賢當然想過。大唐那時候把西突厥和鐵勒打下來,從短時期來看固然是好事,可是西邊如今就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吐谷渾。要是不能挑起吐蕃內亂,一旦吐谷渾滅了,大唐西邊就徹底空了,安西四鎮孤懸河西,隴右道差不多也就算是完了。

想著想著,李賢頗覺得有些莫名其妙——他一不是皇帝二不是太子三不願當太子,幹嘛去考慮這些國家大事?睡覺睡到自然醒,數錢數到收抽筋,這不是他夢想中的美好生活麽?就算真有機會跟著大軍出去,也絕對是以多壓少,西邊的安危和他有什麽關系,反正那裏都是不毛之地!

這個念頭只維持了不到一秒鐘。吃人家的嘴短,拿人家的手短,眼下他這個親王拿了大唐那麽多好處,就好好操心操心,也給自己的後輩積點德,好歹他們還得在這裏過活的。

“六郎,六郎!”

聽到李敬業這聲喚,李賢終於回過了神,見李敬業奇怪地看著他,他隨便找了個借口昏了過去,這才問道:“那個劉任達呢?”

“那個家夥?”李敬業輕蔑地冷笑一聲,不以為意地道,“你大概不知道,我派人去襄州查了一下,原來這家夥能夠成為襄州韋刺史的準女婿,一來是因為確實肚子裏有點墨水,算是小有才華之人;二來……那個韋洛也不是什麽好東西,自己使勁摟錢不說,女兒未婚先有子,偏生他夫人瞞著,等到他知道的時候外孫都抱上了。正好他瞧上了劉任達的墨卷,這下子自然就達成了協議。”

原來是這麽一回齷齪事!

李賢鄙薄過後,這才想起讓韋韜寫過信給那個韋刺史,又捎帶上了太子李弘,頓時後悔不疊。恰在此時,李敬業變戲法似的拿出了兩封信,笑瞇瞇地遞了過來。

“這個就用不上了。太子出面本就是多餘。至於韋堅,他是正宗的萬年韋氏,那個韋洛不過是旁支,關系並不怎麽密切。這個襄州韋刺史把好好一個官當得天怒人怨,似乎禦史已經上書彈劾了,我們就不用管了!至於那個姓劉的,等到他出去之後發覺岳父老子失勢,這才是真正的報仇不是麽?”

李賢心中著實警惕,李敬業原本就是四個人當中最會算計的一個,如今這一長進,他可得防著點,否則以後被這家夥耍了也不知道。阿蘿那檔子事當初就是李敬業去接濟幫忙的,瞞不過也不奇怪。但要說什麽禦史彈劾,十有八九就是李敬業使的陰招。

李績這司空雖說差不多是榮譽顧問,但借著他的名頭要辦到某些事情,還是很容易的。

事情既然交給了李敬業,他也懶得多問,想起那個很對脾胃的姚元之,他忽然問道:“對了,那個姚元之住在哪裏你知道麽?”

話音剛落,李敬業便露出了一種早有準備的表情,狡黠地咧嘴一笑道:“我就知道六郎你準備問這事,放心,那位大姊頭臨走的時候就關照過我了。這家夥住在西市的賢德客棧,如果我沒弄錯,那應該是你的產業吧?是不是準備再騙一個人過來?”

“什麽叫騙!”

李賢不滿地一撇嘴,見李敬業在那裏摩挲那胡須茬子,他眼珠子一轉便反唇相譏道:“你和伯虎自從跟著我混,什麽時候吃過虧?至於丁山,包括他老爹老媽在內,似乎都是樂意上船,更不用說他自個了。就是屈突仲翔,也是自己找上門的吧?再說,就算你們真是我騙來的,腿長在你們自個身上,我可從來沒攔著你們!”

說到這裏,他便聳肩一笑揚長而去。坑蒙拐騙是不好的,可要是自願入他彀中,那他也沒必要攔著不是?姚元之這家夥和他年齡相仿,人又是個讀書學文的,不像裴炎那個一天到晚不茍言笑的家夥,就算是沒用場,當個朋友也是不錯的。

臨出門的一剎那,他的眼角餘光瞥見李敬業的表情——不是一貫的咬牙切齒,而是一幅若有所思的表情——此時此刻,他完完全全確定,這家夥肯定又在打什麽鬼主意。

雖說李賢的一系列小發明小創造一直被人冠以六郎之名,但人們口上說說不要緊,真正若是在招牌上掛上六郎二字卻不太可能,因此,也就衍生出了賢德系列——賢德扇莊、賢德家居、賢德冰鋪……而位於西市東北角的賢德客棧,以其標準式服務而聞名,規模是普通客棧的三倍。

除了長安,賀蘭周這個李賢手下頭號職業經理人已經把連鎖客棧開遍了關隴,在推出貴賓服務的同時,甚至還準備向南向東拓展。李賢自個來這裏聽賀蘭周報過幾回帳,自然是熟門熟路。然而這天,他還沒來得及跨進客棧大門,便只見一個人踉踉蹌蹌從門裏退出,眼看就要摔倒在地。他覷著眼熟,立刻一個前沖輕舒猿臂把人接住。

低頭一看,那個鼻青臉腫的家夥,不是姚元之還有誰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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